第十一章
在玉溪河水利工程的建设中,引水枢纽作为重中之重的龙头工程,从开始设计到建成10余年间,设计方案几经更改,工程施工几经周折,最终在老一代水利科技工作者的大胆尝试与不懈努力下,创新采取了凸岸取水的独特设计,这是因地制宜,求实创新解决水工布置难题的一个典型范例。
引水大坝施工现场
玉溪河引水枢纽的原布置方案是左岸取水,道理很简单,名、蒲、邛灌区在玉溪河左岸,左岸进水是必然选择。但从水流条件上讲,左岸是淤岸,如不加以改变或者改造,大量沙石将涌塞进水口。1972年8月,一次10年一遇的洪水再次验证了这个问题,洪水将大量推移质涌向左岸进水口,工程被迫停工。为此,设计方希望将左岸布置改为右岸布置,并专门做了模型试验加以证明。他们指出,“设计坝区河流处于环流状态,右岸是凹岸,河床受冲,取表层净水有把握;左岸是凸岸,受淤,取沙容易取水难。”他们提出了两套方案,一是右岸取水,在浆砌条石坝体内埋设钢筋混凝土管道输水,把水引向左岸;二是右岸取水,在坝下游适当位置建钢筋混凝土渡槽,把水引向左岸。两套方案均坚持右岸取水,以保证取水安全。但施工方和承建单位并不认同设计方右岸取水的方案,双方一直争论不休,谁也说服不了谁。
第一套方案,施工方不同意也不能同意。条石和钢筋混凝土是两种不同的工程材料,其物理力学性能有很大的差别,在适应基础沉陷、施工沉陷、温度应力等多方面很难达到同步反应,并且技术处理复杂,质量难以保证。
第二套方案,施工方和承建单位都不同意。根据这套方案,渡槽要直接面对洪水,基础部分要进行水下作业,施工难度大幅提升,增加的工程量和相应的工程投资更是一笔天文数字。同时,已掘进的隧洞要报废50来米,人力财力的巨大浪费,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,是各方都难以承受的。
所以,施工方和承建单位都希望通过技术改造解决问题,但设计方不敢承诺,所以问题就搁了下来。这个问题一搁置就是一年零五个月,直到镇西山隧洞已经进入最后决战阶段,也没定下来。
直至1974年1月,时任省水利局局长的苗逢澍带领工作组来到工地,这个僵局才得以打破。为解决这个问题,苗逢澍四下玉溪河,度过了无数不眠之夜。他深知,解决此类问题单靠发命令是不行的。所谓的“技术可靠,经济合理”,“可靠”是第一位的,只有“可靠”了才有条件谈“合理”,而在这个问题上,还必须依靠设计技术的突破。于是,苗逢澍组织设计院副院长杨月光、温江地区农工部长郭传易等60余名专家、教授,在引水枢纽工地现场讨论,要求大家出主意、想办法。这次专题讨论进行了七天,苗逢澍亲自主持会议,认真听取各方面的意见。终于从中听到一个期望已久的第三方案:在左岸取水,通过技术处理保证取水安全。
引水大坝合拢现场
提出这个方案的人叫张世龄,是已故省水利局第一任局长张沅之子,时任省水利勘测设计院工程师,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水利科技工作者。因为在水工领域成绩卓著,他在“文革”期间,被打成“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”。直到1972年,因玉溪河工程动工后急需技术人才,他被调到玉溪河工地“继续改造”。张世龄十分珍惜这次重新获得的工作机会,到工地之后,他凭借过硬的技术能力和多年积累的实践经验,结合工程实际情况,在潜心钻研3个月后,提出了这个第三方案。毫无疑问,这是一个因势利导、因地制宜、求实创新,唯一能打破目前僵局、切实可行的方案。
但这种水工布置法,在此之前并无成功的案例,属于创新工作。如果成功将是一项重大科技成果,如果失败相关人员将承担很大的责任。所以,这个方案一经提出,便在设计院内引起了轩然大波,根本无法通过,更没有人愿意给张世龄表达的机会。直到苗逢澍知晓了这件事情,他先是组织省水利处四工程队和邛崃县指挥部的工程技术人员学习、研究和讨论该方案,并请张世龄现场讲解。然后又分头做设计人员的工作,找他们个别谈话,终于得到了大多数设计人员的理解和支持。随后,苗逢澍将第三方案上报水利电力部,获得了批准,工程才得以顺利实施。经过几十年运行检验,张世龄的方案的科学性和合理性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。
1977年4月28日,在玉溪河工地召开的开闸放水、万人祝捷大会上,苗逢澍满怀深情地对张世龄工程师的工作成绩给予了充分的肯定。他说:“张世龄工程师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,不计较个人得失,想贫下中农所想,急贫下中农所急,大家要向他学习!”短短几句话,既表达了对张世龄的尊重,也想借此对他予以保护。但在当时那个特殊时期,苗逢澍最终还是没能护住张世龄,这位为玉溪河工程,为四川水利事业作出了卓越贡献的水利先驱,最终还是被停止了工作,受到了一个莫须有的“通报全省的记过处分”。张世龄闻讯,至此一病不起,于1979年11月1日含冤去世,他的去世,是玉溪河修建历史上沉重的一笔。所幸的是,经过张世龄家人的不懈争取,1985年10月24日,省水电厅正式发文撤销了对他的记过处分,为其平反昭雪。
玉溪河引水枢纽建设,从设计角度看是一个“三边工程”的缩影。但在大时代背景下,不断精进的设计和施工都反映了当时省级最高水平,更是开创了凸岸取水的成功先例,是水工布置技术的重大突破和不可多得的实用教材。1978年1月《人民日报》《四川日报》先后载文予以报道,称“这是水利战线的重大成果”。
灌区人民将永远铭记张世龄工程师、苗逢澍局长等水利先驱对此作出的默默牺牲和卓越贡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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供稿|张 超
编辑|马 骁
审核|刘 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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